一条咸鱼十洲

杂食上天,什么都吃

过去的笑话

我来到穿衣镜前,满意地发现今天的眉毛很对称。

我有一缕泛着棕色的碎发恰到好处地落在了牛仔外套领口白色的花纹上。

我把第一个扣子系好,想了想又解开了。

我转身,决定用一件大衣和一条围巾来抵御尚能容许枯叶在枝头苟延残喘的冬阳。

我提起皮质的手包,踏出了家门。

在迎来第二个本命年的前夕,我终于领悟到了年轻的女孩子应该怎么打扮自己。

但在成年的前夕,我最喜欢的一身衣服是黑白相间的肥大校服。

黑白意味着它和我黑色的书包和鞋子很搭,而肥大意味着我的胸和肚子不会太显眼,因此那时我的衣柜里塞满了黑色、靛蓝色和深棕色的运动服。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样的衣服很方便,短发也很方便,尤其在我抱着铁疙瘩似的单反相机上蹿下跳的时候。

高二的那个下午,我就那样抱着我的相机站在操场旁的阴影里一张一张地翻看我刚刚拍下的足球联赛决赛的照片。

我翻完最后一张的时候抬起头,正看见同桌向我走来。

我问:“欣儿,你说我是不是喜欢X先生啊?”

“你怎么突然肯承认了?”

“因为相机里全是他。”

“他是中后卫,离你最近。”

“但我可以到前场去拍的。”

“好了,我们的角色换过来了。”她点了点头,“你就是喜欢他。”

我从她的肩头看过去,X先生正和队友向操场外走去。

他还穿着球衣,护目镜被他推到了头顶,把他的短发压得不成形状,一回头的功夫看见了我,对我挥了挥手。

我于是对他挥了挥手里的相机。

欣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我说:“现在你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了吗?”

我低头把SD卡从相机里取出来,摇了摇头。

欣儿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其实我是知道的。

X先生是我在理科班的同桌,军训的时候走队列,他也在我正前面,走正步的时候总是会踮脚,显得有一种异样突出的力度和节奏感。

就和他说话的时候一样,和常人不同,但不惹人讨厌。

实际上,他长得很白,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的样子。

他的成绩也确实比我好,在我备受打击地转了文科之后,他仍然在理科班勤勤恳恳地算着那些让我头疼不已的数字。

他想学物理,搞科研。

他比我坚定得多,比我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比我更有勇气坚持。

他创办了艺术类校刊,我跟着他第一次接触了排版软件;他在课间学日语,我时不时地瞥一眼,就这么把五十音图认全了;他还会下围棋,午休他和别人打格子下棋,我就听着他给小苏科普,默默地记在心里。

小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总是用红色的发绳把齐腰的黑长直绑成一个马尾,说话的声音甜美而洪亮,笑起来很真诚。

全班同学都很喜欢她,我也不例外。

只除了她来找X先生的时候。

她学日语学得比我认真,一个学期过去已经可以简单对话;她看围棋的时候敢问,X先生一个午休和她说的话比得上一天和我说的话。

我不是很高兴她来找X先生的,因此我越发肯定我是喜欢上X先生了。

我把那张装满了X先生的SD卡装进了笔袋的夹层里,从相机包里拿出了一张新的插了进去,然后拉上了笔袋的拉锁。

“你不去表白吗?”欣儿问我。

“不合适。”我说。

“对,万一朋友都做不成,就太尴尬了。”她心有余悸地说,“我就是个反例。”

我对欣儿笑了起来:“拎不清高考更重要,我就不要喜欢他了。高考结束之后我再去找他。”

可是我还是去找他了。

那天语文老师留的作业是采访一个身边的人。

我名正言顺地选择了X先生,然后抱着采访稿不大舍得第二天交上去——哪怕它很快就会被发回来。

那个傍晚我悄悄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有了喜欢的人了,但是我不准备表白,我准备高考之后表白。

妈妈说我是对的。

可当我终于毕业的时候和她说起来,她反问我,你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和妈妈说呢?

于是我茫然无措了起来。

我迫切地希望有一个人告诉我该怎么做,能怎么做,欣儿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而我信不过妈妈了。我浑浑噩噩地纠结了一个假期,最后是在七夕的时候抓住了心绪的尾巴,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表白。

他拒绝了我。

我放下手机,对我的新室友笑了笑,说:“我可以死心了。”

死心的意思是真的不再去找他了,我在大学里有太多的东西要学,有太多的问题要想。

我听说X先生如愿以偿地去了日本。

我听说X先生如愿以偿地学了物理。

我听说X先生这个假期要回国来了。

我去了那次班级聚会,穿着一身深色的运动服,背着上高中时的那个双肩包。

我习惯早到,X先生也是。

他正在和两个男生聊天,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好久不见。”我说。

“你最近怎么样?”他问。

我想了想,说:“还不错。”

然后我绕了半圈桌子,在他的正对面坐了下来,想对他说,你知道吗,我现在不爱你了,但是我有一张SD卡里除了你谁都没有。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X先生。

风把碎发吹到了我的眼角,我害怕花了妆,只敢一根一根地从额角拨开它们,又按了按头顶,才打开了饭馆包厢的门。

“你打扮起来还挺漂亮的,要多打扮自己呀。”小苏对我说。

我对她眨了眨眼睛,说:“当然啦,没人爱,就要自己更爱自己呀。”


——END


……怎……怎么说呢……一次好失败的写作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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