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仙侠] 无戏言 第十七章
第三卷
第十七章
程若妍在半空中向脚下看去，只看见满眼的郁郁葱葱。她只觉得这片林子有些眼熟，却绝不是她进入秘境的地方。
她正待再往高处去些，却忽然发觉不远处有昆仑心法催出的剑气。
那剑意只是一闪而过，但无论是为了同门之谊还是为了找到宁连，她都该去一看究竟。
程若妍于是便朝着那处去了，越是接近，她就越能感受到灵气的激荡——绝对是有修士在动手。
不过片刻，她就看清了：是几个终南派弟子在围攻一个落单的昆仑弟子。
那昆仑弟子虽然身法轻灵，术法精准，但似乎并不精于剑术，以一敌多还是落了下风。
程若妍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一招入门剑法两仪剑中的守势“无中生有”替同门扫开了刺向背后的一剑，轻斥一声“风来”，便有一阵疾风随她甩袖涌向四方，生生把围攻的一干终南弟子都逼退了几步。
她这一招来得突然，终南派以为来了强援，站定后纷纷互相对视，谁也没有擅自上前。
这么一个空当，原本被围攻的人得了喘息，一回头，却直接变了脸色：“……师妹？！你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我还用你帮手不行？”
程若妍认清了此人，心里也暗暗叫苦。这人是与涵芊同为宣和长老门下的清林，精通术法，若不论剑术，他大约比清杉还要强上一些。
可清杉有心思领着师弟师妹们玩，这位清林却十分的目中无人——谁也不知道他这是因为眼里只有修行，还是因为过于自负。
总之师弟师妹们若是和他说多了话，十有八九要被他噎上几句，久而久之，连同出一门的涵芊也不爱搭理他了。
程若妍倒是没怎么被他噎过，因为她一共也没和这位师兄打过几次照面——早课不算，那时一大票人聚在一起修炼听讲，除了和当天主讲的弟子，谁和谁都不得不是“点头之交”。
可眼下她出手帮了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先让清林没好气地说了一通，先前在门派里的时候听来的关于这位师兄“十分不是东西”的传言就按捺不住地在她心里蹿了出来，让她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林见她发呆的模样，又扫了一眼虽然退开了却仍然正在包围他们的终南弟子，不由骂道：“荒山野岭的发什么愣？你师祖叫你找什么还不去找，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掺和了？”
程若妍终于回过了神来，却终于咂摸出了清林话音里的不对。她从未见过她师祖，宁连也从未提起过——实际上，她师祖那一辈的前辈要么归隐云游要么已经仙逝，只有执剑长老虚源带着他以自己早夭的亲传弟子之名收下的徒弟涵艾天天在山上晃。
她再一回想，清林初见到她时也没有喊她“小师妹”，只喊了她“师妹”，心知清林有心在那些终南派弟子面前隐瞒她的身份。
想通了关节，程若妍心一横，干脆学着涵艾的语气开口道：“师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让人家知道我见死不救，我还怎么做人呐。”
清林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厢终南派的人却已经达成了一致，领头的一个道：“见死不救？呵，你昆仑勾结妖族，论罪当诛！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少在这里演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了！——上！”
程若妍顾不得清林，手腕一抖，一缕白色的火焰便缠在了她的剑上。她剑法平平，只拿着手中的配剑去挡，终南派诸人的配剑却在这简简单单的触碰之中一个个变了形。
修士炼器所用真火虽然霸道，然而但凡灵石都得在炉中千锤百炼才能成型，绝没有一触即溃的道理。
程若妍这一手着实吓到了围攻之人，她乘胜追击，横剑一扫，一缕火苗便冲着方才说话的领头人去了，一边还说道：“诛也轮不到你们来诛！”
没曾想这人竟也能屈能伸，一点以多对少要硬着头皮上的意思也没有，当机立断地说了一声“走”，自己当先没了踪影。
领头的都走了，剩下的人不消片刻也散了个干净，最后剩下一个满脸不甘心的年轻弟子，但他一个无计可施，只得也咬牙切齿地跟着同门走了。
程若妍松了一口气，刚一收回剑上的凤凰真火，便听见清林冷声问：“你不是小师妹，你是谁？”
她一抬头，便看见清林稳稳当当地提着剑指着她的面门。
程若妍只觉得头大如斗，百口莫辩。
她讷讷地说：“我……我就是程若妍。”然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布衣，实在没什么好当做证明的东西，只好苍白地解释道，“我和师父在秘境失散了……”
“师伯从南阳离了秘境，你为何出现在旬阳？”清林完全不信，提剑又上前了半步。
程若妍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知道她为何觉得这地方眼熟了——这就是她第一次和妖族扯上关系的那座山头。她是在天柱之中残留的混沌里见到的盘古，那么……
“因为这里是天柱。”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清林皱起了眉，厉声道：“莫要装疯卖傻！”
“我没有……”程若妍无奈，她略一思索，干脆把自己的配剑插在了地上，摊开双手后退了两步，说，“师兄若是不信，我和你去见我师父。”
然而清林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此人自出现只唤了一次风一次火，便将与他纠缠许久的修士逼退，俨然修为高深。即使失了配剑，也是他难以匹敌的。
他正皱眉犹豫着，忽然听见了一声鸟鸣。
一只白色的大鸟从他们身侧的林间钻了出来，它身后远远地还有些人声。
清林有些犹豫地看了它一眼，垂下了剑。
只见这鸟停在离他们极近的枝丫上歪着头打量着他们两个，随即盯着程若妍不动了。
程若妍心头一动，轻声唤道：“白鸿？”
那白鸟轻声鸣叫了一声，似乎是在答应。
程若妍一翻手掌，一缕白焰便在她指尖蹿了出来。
白鸿见了，当即兴奋地连续鸣叫了起来，从枝丫上一跃而起，向程若妍扑了过去。
程若妍赶紧收了真火一横手臂，白鸿便落在了她小臂上，歪头打量了她一会，探出头去蹭了蹭她的脸颊。
清林冷眼看着他们，忽然道：“你真的是小师妹。”
程若妍抬眼看他，他接着道：“宁连师伯和妖族没有关系，与妖族有染的是你——你为什么要拖师伯下水？”
白鸿不满地鸣叫了起来，扇着翅膀就要扑过去，被程若妍一把揽住了。
她说：“师兄，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妖族有往来呢？”
清林给出了修士们的标准答案：“妖族浑身浊气，不是善类。你和妖族交好，就是要害死所有人。”
程若妍说：“不是的。”
清林想反驳，然而他看着程若妍的眼睛，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小师妹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此时此刻，谈论起妖族与混沌，她的眼睛看起来却与她的师父宁连如出一辙。
他的话在心头转了一圈，最后问：“你在秘境里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程若妍还没来得及解释，就有一大票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这帮人服饰类似，个个配着武器，但不像是当差的，更像是护院的。
片刻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也气喘吁吁地跟了出来——这票人确实是护院的。
那管家先和清林打了个招呼：“清林道长。”见他点了头，才又一抱拳对程若妍道，“姑娘，这白鸟是我们家连小姐的心头肉，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程若妍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清林却嗤笑了一声，道：“她就是宁连师伯在等的人。白鸿和她亲得很，你们别瞎操心了。”他顿了一下，又说，“既然人找到了，就和我没关系了，劳烦替我与师伯说一声。我还有事，失陪。”
说完，头也不回地御剑走了。
管家看得目瞪口呆，看看清林离开的方向，又看看程若妍，一时有点愣。
白鸿却着急了，从程若妍怀里挣脱出去，盘旋了一圈，瞅准了管家的脑袋就落了下去。
管家戴了一顶布帽子，出门的时候拽了个尖顶出来，白鸿这么一落，立时把那尖顶踩了下去，帽沿一沉，管家的眼前就是一黑。他哀哀叫道：“白鸿诶，我的祖宗，快别闹了，咱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然而白鸿一听，竟还扇着翅膀跳跃了两下，像是要把帽子再踩下去似的。
程若妍瞧着他闹，想到管家的“祖宗”大概真的没喊错，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鸿见她笑了，白鸿停下了动作，歪了歪脑袋，仰头长鸣一声，振翅飞了起来，在这一行人头顶盘旋了起来。
程若妍走上前去，垫脚替那管家整了整帽子，说：“白鸿说我们一起回家。”
“哎，好，走，咱们是上山来找白鸿的，委屈姑娘走山路了。”管家下意识地朝程若妍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程若妍朝他笑了笑，低头回了一礼，才举步跟了上去。
他们在这山林里走了半晌，管家突然回过了神，抬头看了看飞在他们前面像是在带路的白鸿，谨慎地问道：“姑娘……听得懂白鸿的话？”
程若妍抬起头，白色的大鸟迎着日头掠过树梢，稍一错眼它纯白的羽翼就会和太阳融为一体。
她抿起嘴，轻轻地“嗯”了一声，顿了一下，又轻声补充道：“我就算听不懂人说的话了，也听得懂他说的话的。”
程若妍说这话的时候还仰着头，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回答管家的问题，还是只在自言自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