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生活
我曾经觉得日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有大纲的三千字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写傻白甜段子,我可能连一个小时也用不了。
除非真的996,否则一天挤出一个小时来真的不算一件难事。
现在我知道了,我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那时候我的生活还没有被狗日过。
被狗日过的生活是这样的:就算你能有三个小时的空闲,你也只想死在床上,并不想花哪怕三分钟起来洗把脸换身衣服并坐在电脑前按下开机键。
更别提码字了。
我曾经觉得高考和加班是人生两大敌人,再也没有事情能比这更操蛋了。
而即使在高考期间我也没耽误写文,一结束加班我就会重新投入码字。
这么操蛋的日子我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打败我吗?
有。
一连串的暴击从语言课结课在即开始。
别的学校的语言课都是浪过的,而我们学校的语言课天天作业一堆考试猎奇还得担心最后能不能过。
我们班赶上的两个奇葩老师则让困难模式直接变成了地狱模式,占比最大的论文一项更是被老师的“It’s not my responsibility”“You should haveknown that”“I can’t answer this question”组合技直接推向了炼狱模式。
老师不靠谱,我们只好自救。有人在微信群里一招呼,和我同一题目的半个班纷纷响应,相约次日齐聚图书馆。
前一天晚上约的时候J君说“风里雨里图书馆等你”,结果第二天约定时间前我一掀窗帘看见窗外风雨交加。
有人安详地截图了J君前晚的话,于是J君被我们要求携带晴天娃娃去图书馆。
当然最后J君也没带。
我们从下午一点开始,互相换着改论文,每个人都把其他所有人的看了一遍。即使不定时有人发出开往幼儿园的车给大家提神,看到晚上七点的时候也已经没有人能不借助手指顺利地读完一个自然段了。
我们打着呵欠告辞,说我们老师运那么差,大概是因为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到一帮好同学了。
对比考口语的时候推开考场门才互相道“哎呀你也在这里呀”的隔壁班,我们班的氛围真的非常良好了:都是成年人了,班里的两次聚餐居然都无人缺席。
但整体氛围好不意味着和每个人都玩得来。
同步率极高相性极好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更多的时候遇到的人都只能当“酒肉朋友”,真天天腻在一起会头大的。
最令我头大的是V姑娘。
这个姑娘专业学习不错,但是英语水平和写作水平是全班最差没有之一,并且人非常“孩子气”。
和她交往,你会觉得在哄小孩。
V姑娘十分不靠谱,约11点聚会她能1点才起;但她也非常单纯,思维是直线型的,传统思维里女生之间的弯弯绕在她那儿都是不存在的。就那种被她撞到分别和她说“今天有事不能约你”的两个人在一起玩,和她当街撞到,都不用担心她会想“你们怎么不带我玩”的那种单纯。
放在五年前,这样的人我是非常乐意哄着带着教着的,因为她没有坏心,而且孩子气还是有点可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这一两年心特别累,只想管好自己的事情,带个挺靠谱的实习生都难受。
于是V姑娘在我这就成了一个非常令人纠结的存在。
一方面她特别没轻没重,一方面她又没什么坏心,让人没法讨厌她也没法跟她生气。
举一个例子来表现她的没轻没重。
我们学校是非常不靠谱的。按正常人的思路语言课和正课的宿舍在同一个房间是最方便的,不行的话同一个宿舍区也是极好的。
但我们学校就是把我们安排得四散分离,于是9月8号语言课宿舍合同结束的当天,绝大多数人都需要穿过半个伦敦去往自己的新宿舍。
我们顶着学校“如果你语言课没过12号必须退房”的威胁泪流满面地搬家,还要为学校神奇的时间安排买单。
我上午10点从前一个宿舍退房并到达新宿舍,但晚上十点多才住进新房间。
期间经历了“说好的十点入住却被告知下午三点才行”“一多半人的名字没在当日入住名单上”“对不起你的房间还没打扫好请稍等”多重不靠谱。我每隔一个小时去前台问一遍“我的房间好了吗”,前台每次都说“我们帮你看看”,然后十分钟之后给答复。我很纳闷为什么要十分钟那么久,直到我看见一个人出了前台上了电梯。
我才意识到,他们可能通讯直接靠走。
学校的不靠谱让我十分烦躁,而V姑娘的不靠谱则是雪上加霜。
我的新宿舍区很大,意味着出二手的人也多。我们班之前有个D姑娘住在这里,我非常不好意思地请她帮忙拿了一口二手蒸锅寄存,并表示放不下我就找个周末去拿回自己的地方;但当我在搬家当天早上十点半走进D姑娘的卧室的时候,我发现V姑娘寄存的二手占据了D姑娘屋子的半壁江山,甚至还有一台洗衣机和。
我想了想我自己搬家拖的四个箱子,又看了看一地的零碎,感觉V姑娘寄存的东西比我搬家的东西还多。
D姑娘是要搬走的,V姑娘一周后才能搬入新宿舍,所以想在我的房间再寄存一周,说:“我会早起来帮忙的!”
然而最后D姑娘搬家是我和两个来帮忙的同学伸出援手搞定的,V姑娘走进大厅的时候我和来帮我搬家的L君已经把各种零碎安置在了大厅的角落。
本来就很累了,V姑娘强行给我们加了一波工作量——这个量只能说V姑娘太不见外了。
况且英国的宿舍再怎么比国内学校大,它也只是一个宿舍。在伦敦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真的有不了什么空余的地方。V姑娘的二手在我宿舍的地上码了一溜儿,我天天晚上起夜都不知道会踢到什么,自己想添置的衣架鞋架也不敢下单,十分憋气。
可你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一口血就憋在心头出不来。
宿舍被堆得太过逼仄,我只好选择放浪形骸——白天不着家。
其实也不是故意选择的,是要办的事情太多,不得不选择。
语言课成绩、续签、各种注册……
让我在跑遍伦敦的同时不由感叹还是国内上学省事,拿着录取通知书,人过去,然后就可以不带脑子了。
手续不提,买东西也是很苦逼的。
我来之前图省事,每个季节的衣服基本都只带了一身,鞋子更是只有脚上一双。之前我盘算着语言课万一过不了要打道回府、即使过了也要搬家,因此什么都没添置。
结果伦敦就猝不及防地冷了下来,我只好泪流满面地去买衣服和鞋子;还要对新家比比划划,琢磨着要添置个什么样子的收纳。
在国内我就不是爱逛街的存在,现在不仅不得不逛,还得一个人逛,更是痛不欲生。
其实最累的不说体力劳动,是你心里老得装着一大张时间表,和自家屋子一张立体图像。从头安排自己的生活是一件很累心的事情,再加上不小的运动量,我每天都是死在床上的。
但同学L姑娘和我约着去海边玩,我还是挺期待的。
布莱顿这个海边小镇,大家玩起来也就是随便逛逛,是散心的好去处。
英国的火车又慢又晃,L声称她要被晃成元宵了。我哭笑不得地拉着她看窗外的风景,忽然对她说:“哎呀这个村儿还挺大的。”
“是啊,挺漂亮的。咱们到哪了?”她问。
我掏出手机想看地图,却听广播说:“前方到站是终点站布莱顿。”
我们俩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布莱顿确实是个放松的好地方,小小的集市、蓝天下的教堂、艺术家们创作的大蜗牛,还有独特的石头海滨。
我们远远地看着镇外有座城堡,毅然步行二十多分钟前去一探究竟,却发现是个私家庄园,于是悻悻地打道回府。
“刚才我们走的马路,回去我们走海滩吧。”L说。
我欣然同意,跟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了海滩,低头寻找心形的石头,也是非常有趣的。
直到我们遇到了一片日光浴的人。
男人。
全裸的。
整篇海滩上只有我们两个女的。
我俩低头盯着脚面,话都不敢说,那些日光浴的男人们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地静止着,整片海滩上只有海浪的声音和我们踢落的石头的声音。
我们努力地走着,但在海滩上是走不快的,寂静又让时间更显漫长,我的内心几乎崩溃。
我们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了一个牌子,写着“您即将离开最自然的海滩”。
……所以“最自然”是这个意思吗。
我们俩心累地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摆拍起了对海参禅。
所以本来是去散心的,反而心更累了。
还因为在石头海滩上走得太猛,第二天腿废了。
令人绝望的生活。
我想,短时间内我是不想离开伦敦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