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咸鱼十洲

杂食上天,什么都吃

[随笔]唠唠驾校那点事儿

唉,一个人在首尔,历险记快结束了,但是毕竟还没结束,谁也不知道明天能出啥幺蛾子,还是不要立flag了。

但是在酒店好无聊啊,写点啥吧,那就写写我学车的那点事儿吧。

我学车之前呢,所有人都跟我说教练员XXXX是正常现象,反正就这么几面之缘,别跟他较劲,好好学车就行了。我爹直言:这帮人这辈子都没享受过权力的滋味,就指着这点儿事儿对你吆五喝六呢。

我点头称是,学完车之后看着教练一栏各种“春生”“金宝”“三宝”之类的名字,感觉我爹说的是对的,这些人文化水平和家庭背景都不怎么好。驾校这地方也确实是我第一次大面积地接触文化水平比较低的人群。

低到什么地步呢?我在等候大厅的时候听见有一位要退费的,说科目一考不过,看着五六十岁的样子。我心想莫不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了,结果又听了几耳朵发现是因为不识字,看不懂题。

用一个标签(如果不是刻板印象的话)判别一个群体还算大略准确,但到个体的时候一竿子打死这种行为就是非常不可取的,硫酸泼熊的那位不是高材生么。至少我是没有遇到对我吆五喝六的教练,而且有几个还挺有意思的。

我的第一个教练姓李,大概五十来岁,看着和李幼斌老师有点神似,但是配上表情和举止让我觉得迷之憨厚。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驾校教练中人称李大脑袋,以耿直和轴(或曰有点傻)在教练中著称。我的科目二只有最后一堂课不是跟他学的,以至于最后一堂课的教练说,你这个开法,一看就是李大脑袋教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教练人还是很好的,搭上我跟他的时间长,聊得还挺多。他秉承着“能聊着天把车开好了才是会开了”的原则,每天一上车就开始唠嗑,因此我对他了解还颇多。

“他们就说我说话太直,有什么说什么,说我要吃亏的。”第一天的时候他这样跟我说,“那什么,我说点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点头称是,心想您这么客气的能说点什么能让我往心里去的。

然后当他得知我是大学毕业生之后脱口而出:“不像啊!”

我双眼平视前方的杆子,心说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打预防针了,这是有点欠抽。

但毕竟我们是文明人,而且新手上路很怕一脚油门下去撞死前边狂奔而过的中华田园犬,精神高度紧张没啥心思怼回去。

于是耿直的李教练有机会说出下一句话了:“哎呀能教一位高材生,这可是我的荣幸。”

我这一口大喘气哟。

从这里开始,那一堂课李教练的话题就集中在了“一个问题上:你一定要去读博士,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去读?

我费了老鼻子劲给他解释博士某种意义上有点像一份职业了,和坐教室上课是两回事。而且我未来不打算走学术道路,读博没什么意义。

他抱着他的保温杯点了点头,说:“那我今天学到了,博士是个职业,不是个课程。”

我心说这么理解也没什么毛病吧,慨叹了一下他比我身边某些同学都好学。

然后李教练就给我说他小时候的事情,说他就是不知道读书好,那时候嫌上学烦,上到初中就不上了。

“不是我说,我们那条街,当年我学习可以算前三的,要是读下去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样呢。”我在余光中看见李教练向前倾了倾身子说得眉飞色舞,然后又靠了回去,“就是我爸妈也不懂,觉得我不想读就别让我读了。现在我就得让我闺女读,她就读了大专,比我强。”

他想了想,末了说:“不过当年我的英语老师管我,天天放心按着我去办公室抄写。”

我和他说:“那这老师是真的重视您。”

“那是,可那时候小,不懂啊,就知道又让老师扣下了。”李教练说,“现在我感谢她,感激她,你看我现在能认识字母,这车上的东西我都能念出来,你看这是‘哎夫哎姆’,我能认出来。”

我心想看来您那条街的水平都不怎么样,嘴里说:“那是,学东西还是有用的。”

“所以说你有机会就要读书啊!”他又把话题绕回来了,“读个博士——唉对了,博士是个职业,跟我这教练似的是吧?”


“读什么博士,你听李大脑袋瞎忽悠。”科二的另一位韩姓教练说,“你女孩子都读完本科了还有什么可惦记的?啊?我听你工作好像也不错啊?”

我说:“啊对,收入还可以……吧,一个月四五千的。”

我琢磨着说个税后工资不算骗人吧,就听他说:“啧,我这个月也就能拿两千块钱,现在淡季没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还是说高了,嘴上干笑道:“您旺季能挣回来的。”

“挣什么挣啊,比不上你踏实稳定啊。”韩教练说,“你说说你,多好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想那幺蛾子。哎,有男朋友了吧?”

我心头中了一箭,可恨手得攥着方向盘,只能嘴里说:“不瞒您说,单身二十多年,从未脱单。”

“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女孩子就这么几年好日子。”他说,“稳稳当当的,才像个样子。”

我很是不满地说:“我这才多大,稳当什么呀,早着呢。这不,我是辞了职来学车的。”

他被我噎了一下:“你怎么能辞职呢?”

“我怎么不能辞职呢?”我想了想,说,“辞职了找更好的嘛。”

“年轻人,心比天高。”他摇着头,一副“国将不国”的样子。


“就是,你说学个车,学奔驰干嘛,啊?”不知名姓的科三代班教练三十来岁的样子,十分干练,“会开这破捷达,给你个奔驰你就能开。奔驰学出来的,这车离合触点他都找不着!”

我惊讶地问:“怎么还有奔驰?”

“啊,可不是。原来看我年轻,给我选奔驰组里去了,我过去一看,好么一堆条条框框。天天见面得鞠躬问好,就我跟你说咱们前头左转吧,搁那边得说‘某某先生,请您在前方路口处左转’。这谁受得了啊,等我说完他都开过去了。”教练倒豆子一样,“我就想出来,还出不来。我就找了个辙,我说科三这不是新标准吗,我就来这边搞研究是吧,就不用去那边出车。老在这边呢,再给这边总教递根烟,就留下了。”

我问:“就递根烟就有用啊?”

“就这个总教,贪小便宜着呢,你给他点见得着的好处,他什么都给你办了。”教练说,“李大脑袋都知道!”

我“噗嗤”就乐了,说:“我科二就是跟李教练学的,他是说来着,这个总教练光是业务能力强,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就他,还说别人?”这个教练咂着嘴说,“我跟你说,他在咱这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不会拐弯。就我刚来的时候啊,看见咱这个教练宿舍区那有个台球案子。我那之前会打,看见了就说这还有个案子呢?李大脑袋当时正在那玩呢,就招呼我说平时没几个人,让我陪他。”

教练贼兮兮地笑了,说:“我就说,我没带杆儿啊,他说用他的,不怕。我就放水,老惜败,给他说杆子不顺手,下礼拜带了杆子来。他胸脯拍得啪啪响,说让我尽管来。后头那个礼拜我就带着杆子来了。你想,我学过啊,他野路子哪打得过我啊,一会就找不着北了,一个劲跟我说不打了,拿着我杆子研究了半天。我估计他现在还觉得是杆子的事儿呢。”

我哭笑不得地说:“您这属于欺负人。”

教练一拍大腿:“嗨,就找个乐儿呗,李大脑袋也不在乎的,天天乐呵呵挺好。”

我点了点头,是,天天乐呵着挺好的。


但有时候太没心没肺了就是FLAG插一地的效果。

我科三倒数第二节课赶上人家科三考试,原有场地只能练到九点。八点五十多的时候那位王姓教练用他使用过度的破锣嗓子跟我说:“咱回去再停一次车。”

我说:“好嘞。”

然后把车速控制在十五迈左右。

等我晃荡到驾校门口的时候,考官示意我直行。

教练扶额:“……走吧,转场。应该换人……算了你开吧。”

然后我就开着奔另外一块场地去了。

教练坐旁边指挥:“前方路口右转——哎卧槽怎么堵车了?不应该啊???”

无知者无畏如我淡定地掰了右灯,问教练:“咱们进哪条车道?”

“快车道——减个档!”他说。

我犹豫了一下:“教练,我这是二档。”

“哦二档那不用减了,卧槽不是有事故吧。”他探头探脑地往前看,“卧槽好像真的是有事故,你别怕,跟着前头出租车走,别怕啊!”

我心说现在您比我害怕,淡定的减了个一档跟着往前蹭。

等我蹭到出事故的路口我就知道我是图样图森破了——正在我这条车道前边的地上坐了一位老先生,剐蹭他的轿车横在了路口正中间。

我根本没来得及想老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路口正中间那么个玄妙的位置,手掌心里的汗一下就出来了,开始有点怕了。

“别怕,踩离合!”教练指挥我,“你离合控速怎么样?”

我说:“绕过杆儿!没碰!”

他说:“那得嘞,跟好那出租车啊,打轮!”

实际上,人和杆子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理智上我知道我离地上的老先生至少还有三十公分,但“不分彼此”的视觉效果让我肝儿颤。这时候右前方突然插进来了一辆厢式货车,我赶紧一脚刹车跺了下去。

我听见教练也跺了刹车。

“别怕别怕等他过去咱们走啊他讨厌不让你。”教练叽里咕噜地念叨着。

我使劲挺了挺脊背想看看车头蹭没蹭着小货车,小货车已经以娴熟的技巧钻了过去。教练赶紧越过我的手按了一下喇叭,我抬起离合在右侧一辆黑色轿车跟过来之前一把轮把我的车抡回了正轨。

开上正路之后我看见教练擦了一把汗,于是我也默默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

我感觉我这学费交得超值。

教练显然不这么觉得。

下课的时候他要求我下车,他来开回驾校。

我猜短时间内他再也不敢让学员开车转场了。

讲道理,我这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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