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咸鱼十洲

杂食上天,什么都吃

[闪光少女] 奔向过去的你们(下)

* 电影《闪光少女》同人,CP官配李由(油渣)X陈惊(神经)

* 灵感来源片尾主题曲MV

 * 没看过电影不影响看文,但是我要安利!强烈安利这个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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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陈惊的四个学生被千指大人虐得体无完肤。

当年在音乐附中有些人的水准尚且入不了这位大人的眼,何况这四只连特长生都没混上的小虾米。

陈惊生怕自己的学生被打击出点心理问题来,尤其是低头抱着琵琶快的白思续俨然快要把地毯盯出来一个洞来了,于是陈惊顺水推舟地去和学生们聊天了,假装不知道贝贝正往电脑里拷视频。

她向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也许先前确实有所犹豫,但到这临门一脚,她绝不会先怂了的。可不怂是一回事,让她当着学生的面剖析自己的爱情故事,她还是有点不乐意,总觉得太破坏她苦心经营的人民教师标准形象。

她的朋友们并没有太在意她这点心思,这两年贝贝和塔塔也不知道歪出了什么技能点,两个人往电脑前一坐,没多会就把视频剪了个八九不离十,抬头看见陈惊领着学生出来,招手就喊她:“神经,先别跑,录一段话来!”

“录……录什么?”陈惊完全不明所以。

“二点五次元缺打击乐手。”塔塔说。

李彪炳心态调整得飞快,此时笑嘻嘻地凑了过去说:“老师,我们也缺个司鼓啊。”

“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贝贝抓住了陈惊把她往录音室里推,一边回头对学生们说,“她是我们乐队的人。”

“诶等一下——”陈惊被贝贝推着靠墙站好,举起了双手,“我、我说什么啊,我得有稿子!”

“你还用稿子?”千指大人微微一抬下巴,“直接说,大不了重录。”

“多录几遍,素材要是够的话我们给你剪个鬼畜,让小霾给你转,保证吸人气。”塔塔说。

“没错没错。”贝贝用力点头,力挺自己的搭档。

“我又不——”

“好了,我倒数三声开始!”贝贝举起了手机。

“诶?!”陈惊赶紧在贝贝和塔塔拉长了声音的倒数二重唱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在一声“开始”之后掷地有声地说:“二点五次元乐队缺打击乐手!”

“噗”的一声,千指大人先笑了,在其他人陆续跟上的笑声中,她说:“你就这么找油渣啊?”

陈惊眨巴了一下眼睛,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啊”地一声,忽然抬手去挡贝贝的摄像头:“这段掐了别播我重来!重来!”

“好好好重来重来,站好等我倒数啊。”贝贝说着,梁玖音忽然举手,问:“能不能……顺便给我们也做个宣传?我们是真的想找个打击乐啊。”

千指大人看见四个学生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像是看见了做贼一样推开502大门的陈惊。她点了一下头,说:“可以。但是你们得找你们学校的同学吧?”

“那我们就说个校名呗。”李彪炳说着,挑了挑眉。

千指大人看向陈惊,但陈惊正低头清着嗓子。她不知道这几个学生是不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于是伸手拦住了要说话的塔塔,对学生们说:“你们老师同意,我就没意见。”

“啊,什么?”陈惊抬起头,看见自己几个学生像受惊了的小动物似的挤成了一团,眼巴巴地看着她,根本没过脑子就点了一下头说,“好啊。”

四个学生立刻露出了笑容,抿着嘴做着小动作。

千指大人看出了陈惊根本没想那么多,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看着贝贝押着陈惊重录视频去了。

几个学生十分忙碌,又要嘀咕一会怎么说,一会又要去打听陈惊年少时的八卦,只恨没有两个脑袋。

那天录完视频,陈惊打发了自己的学生各自回家,自己又被塔塔拖去楼下买酒买吃的,回到公司的时候大家一边叙叙旧一边看看新鲜出炉的视频。

这段视频既不用调色也不用调音,还不用加特效,贝贝剪得飞快,让其他人过目的时候大家一边憋着笑一边看陈惊。

陈惊抗议道:“不是说了这段掐了吗,怎么还有啊!”

贝贝说:“你放心,不招黑。”

“我哪是怕招黑啊……”陈惊撇嘴,“拿我的账号发还是大人发?”

千指大人掏出手机说:“你发,我给你转。”

陈惊“哦”了一声,凑到了电脑前去,发了视频就和多年未见的好友们疯在了一起,一口气开了四瓶啤酒。

出来开公司的三个女孩子虽然现在仍然“非主流”地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但她们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人,太难听上班忙成狗,谁都不想体验宿醉的感觉,因此一个个地喝得很克制;反倒是陈惊,一旦不用面对祖国的花花草草,心底的本性就像是找到了蚂蚁窝那么大点的出口似的,一点点地抿着的酒没多会就把心里那道大堤冲了个稀碎。

平日里陈惊见到千指大人总多少有点气短,虽然她也和千指关系不错,但总做不到像502的人一样抱着一颗平常心和这个性格霸气能力卓绝的人说话。然而这一天她酒壮怂人胆,抱着千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从李由这个混蛋混得不好就玩失踪到她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是个混蛋再到她妈天天包饺子快把她喂成了饺子精,越说越不靠谱。

受害人千指痛不欲生,贝塔二人组乐得没人抢鸭脖,一人一块啃得津津有味,俨然是在看大戏的样子。

这出大戏以主角陈惊睡着了收场,千指难得地小心翼翼,戳了戳陈惊的脸,见她没了反应才算送了一口气。

贝贝“啧啧”地啃着一块鸭锁骨,说:“看不出来神经过得这么不容易啊。”

塔塔叼着鸡爪点头说:“怪不得她和咱们玩失踪呢,跟油渣一个套路嘛。”

“完全不是一回事。”千指说,“还有,你们俩就不觉得现在我最不容易吗?”

贝贝和塔塔对视了一眼,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吃食,异口同声地说:“坚持住!我们去洗手!”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等她们终于把陈惊撂在了沙发上,贝贝才腾出空来问:“小霾,你说油渣和神经玩失踪不是一回事是什么意思?”

“油渣的意思是他还喜欢神经,但是神经吃得太多了他养不起吧。”塔塔猜测完了,又去看千指大人,“小霾,你说呢?”

“……意思差不多。”千指说,“神经不和我们联系,大概是觉得不想散发负能量打击咱们积极性吧。”

塔塔和贝贝对视了一眼,忽然又都笑了起来。

贝贝说:“所以她觉得咱们干得还不错是不是?”

千指于是也笑了,她把面前最后一点酒喝了个底朝天,说:“是啊。”

 

陈惊在刺目的阳光里醒了过来。

她感觉枕头有点不舒服,浑身上下酸疼得像是和谁打过一架,让她感觉有点烦躁,偏偏耳边还不远不近地响着点“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也不知道是有人在干什么。

“妈!别吵了!”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结果“嘭”地摔倒了地上。

陈惊有点茫然地坐起来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在家里。

敲击声停了,她仰头看去,千指大人弯腰把手机递给她,说:“昨天晚上你妈妈来电话,我和她讲了你喝多了睡我办公室,她让你今天早点回去。我这有备用的毛巾,你可以去厕所洗个脸。”

“谢谢。”陈惊下意识地说着接过了手机,忽然一愣,抬头看着千指,问,“……等一下,我还在你公司?”

“对。”千指点了点头,“我扛得动古筝,但是扛不动你。”

陈惊没有争辩关于体重的问题,而是问:“我、我,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我没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我上次喝多了顺着给通讯录里的人打电话,一共打了二十八个,最后一个通话时长有两个小时!”

千指镇定地说:“你酒品挺好的,喝了就睡。”

陈惊松了一口气,扶着额头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说:“那就好那就好。”

千指把毛巾递给她,问:“我能知道两个小时通话的那个是谁吗?”

陈惊歪了歪头,说:“不记得了,手机不知道怎么了,通话记录显示的乱码。”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手机试图展示一下那条神异的记录,但放了一晚上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于是她只好讪讪地笑了笑。

千指十分嫌弃地把毯子拎了起来,说:“洗脸去吧,我看我的充电器和你的一样不一样。”

陈惊点了点头,做贼一样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很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满为患的屋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表,问:“大人,今天……今天是周日吧?我没睡过吧?”

“没有。”千指说。

陈惊深吸了一口气,做贼一样把门轻轻打开,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结果认真工作的加班员工们没一个回头的,好像她不存在一样。陈惊松了一口气,垫着脚溜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她除了头发睡得凌乱了不少,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颓废。

陈惊一边重新扎辫子,一边琢磨着人家都说相由心生大概也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昨天她见了老朋友还隔空对男朋友喊了一通话,内心里盘旋着一股非常的喜悦,简直要把工作以来的闷气都冲散了。

她洗了把脸,在心里哼着小曲步伐情况地回了千指的办公室,在主人的指点下放好了东西就拿起了充上电了的手机。

结果开机的一瞬间它就声嘶力竭地响了起来。

过大的音量和昂扬的铃声让陈惊差点在千指的目光里把手机扔出去,她赶紧对千指吐了吐舌头,抬手接起了电话。

“陈惊!你要干什么!”电话对面的人气急败坏地直呼其名,吓得陈惊把手机拿远了二十公分才有了余裕在对面的咆哮中转头看了一眼来电人,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蔫巴巴地道:“领导,您骂我也得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吧?”

“哦?昨天晚上那个视频不是你发的?让你的学生指名道姓地抹黑学校,你还有理了是吧?”领导仿佛更生气了。

陈惊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脑子回忆了一下昨天的视频,茫然道:“没有……没有抹黑啊?就是几个学生自己想找个打击乐让我帮个忙……”

“帮忙是这么帮的吗?赶紧把给我视频删了!”

陈惊刚要说“好”,却突然看见眼前多了一只手。她抬起头来,看见千指站在她面前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摆着pose,俨然和上学的时候一样酷得没边,以至于她下意识地就把咆哮着“你听见没有你给我说话”的手机递了过去。

千指笑了一下,拿起手机贴在了自己耳朵边上,说:“喂,你好。我是帮陈惊录制和推广视频的人,我在那个网站上的ID是千指大人。陈惊的学生昨天录制的时候我也在场,学生们并没有说是因为学校的不支持才有他们现在的情况的,只说了需要打击乐的诉求,虽然在面向社会的公开场合说校名略有不妥,但就内容来说完全到不了抹黑的层面。”

“可是……”

“可是这个视频的重点其实是我们,我和陈惊的乐队,想把我们的打击乐找回来,所以视频是不可能删除的。”千指说。

陈惊比比划划地用口型说:能换源啊。

千指对她摇了一下头,继续说:“您可以去查一下我这个账户的流量,如果我真要说什么,您大概是没什么办法的。不要想让陈惊说服我,她从小在我面前就跟鹌鹑一样。”

“可是现在确实已经有不利于学校的评论了!我们学校内部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不要插手!”

“我没有插手学校内部的事情,我只是在负责我们乐队的事情。”千指说,“有什么评论让陈惊作为当事人去回复就好了,堵不如疏的道理几千年前的老祖宗都知道,您还不明白吗?”她顿了一下,又给了个甜枣:“另外,我在民乐领域还算有一点人脉,如果陈惊负责的民乐队需要专业指导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但是没有打击乐的学生乐队真的非常难搞出什么名堂来,希望您不要浪费这个资源。”

对面终于停顿了一下,说:“让陈惊说话。”

千指无言地把手机还了回去,陈惊赶紧接了过来:“领导。”

“你控制好你的评论,出了事情少不了你的处分!”说完,没等陈惊回复就挂了。

陈惊愣愣地盯了手机几秒,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千指反身坐回了电脑前,头也不回地说:“上学时候的没皮没脸都哪去了。”

陈惊苦笑着打开视频APP,说:“这不是工作了嘛,哪还能那么不要脸啊。”

“就是工作了才得不要脸。”千指说,“我这不是也和投资人低三下四么。”

陈惊的手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要爆炸了的消息提醒。她的账号一直不温不火,铺天盖地的消息让她眼花缭乱不知道从哪下手好,干脆又退了消息界面直接点进视频去顺着处理评论。回了一会她感觉自己回得没有别人刷得快,干脆又写了长长的一条挂了置顶,完了又清了一圈弹幕,才算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刷着少得多的私信一边琢磨昨天那几个学生到底是怎么给她挖了这个坑的,可琢磨到最后也没琢磨太明白。

她觉得千指肯定是明白的,但一个当老师的让学生忽悠了还没明白是怎么被忽悠的,实在是有点丢脸,于是陈惊也没去问,只是挨个给调戏她的、曲线救国找千指的和试图成为乐队打击乐备胎的私信回着公式化的笑脸。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点开了一个默认头像乱码昵称的私信。

“你的工作还好吗?”

陈惊顿了一下,感觉这个关注点好像和主流不太一样。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这个人又发来了一条私信:“你的学生和你关系好吗?”

陈惊意识到这也是一个比她聪明得多的人。她点开了这个人的空间,不出所料是空荡荡的,于是又仔仔细细地研究起了那串乱码的昵称,忽然觉得有点眼熟,于是翻出了自己的通话记录,一个劲地下拉,找到了她上次宿醉时两小时的那通电话。

她犹豫着切回了APP,打下了一个名字,又删掉了。想了一会,她又重新打了一句话发了过去:“学生很好,但没人偷拍我还能把我拍得比自拍还好看。”

对面又不回复了。

她有点失望地退出了这个聊天界面,又去继续回那些大同小异的表白和调戏了。

直到最后一条私信处理完,那个账号也没有动静。

陈惊看了一眼电量,起身说:“大人,我先回家了。”

“中午可以一起吃饭,贝贝说想吃火锅。”千指说。

陈惊摇了一下头,说:“昨天夜不归宿,母上大人要担心了。反正……以后少不得来烦你,到时候我请客啊!”

千指抬头笑了一下,说:“那好啊。”

“不送了。”陈惊打了个响指,拎起了自己的小包说,“回见。”

“回见。”千指纡尊抬起手对她挥了一下,陈惊就拉开门出去和贝贝塔塔打了个招呼,自己走了。

她忽然觉得千指是个神奇的人,好像每次出现都能把她近乎走到绝处的路又硬生生地接出那么不大不小的一截来。上次她借着这一截开辟了一片坦途,这次陈惊觉得自己也能。

她忽然觉得领导的面目没那么可憎了,至于给她惹了一顿骂的学生她倒是没什么好生气的,毕竟她中二的时候干的事情比这帮孩子出格多了。

更何况陈惊觉得即使到了现在她的中二病也没痊愈,中二病总是更能理解中二病的想法。

她轻声哼起了最新燃曲的调子,感觉阳光明媚极了。

 

就在这片持续照耀的明媚阳光下,陈惊感觉自己明媚的心情要被四个小蠢蛋糊上乌云了。

“你们傻不傻,啊?那么着急背锅干嘛,就是我干的他能因为这个开除我吗?我是有编制的老师,开除我多大成本?就算真开除了,我是能饿死怎么的?开除你们呢?还不是学校一张通知的事情。完了去哪上学还不是给你们家长找麻烦?”陈惊点着李彪炳的鼻子说,“他们仨傻你也不拦着点啊?”

李彪炳梗着脖子说:“就是我们干的事情,没理由让您背锅。我们看见评论了,肯定是教导主任给您打电话了!”

“对,没错,所以呢?”陈惊把钢琴盖子拍得“啪啪”响,“我是你们指导老师!视频传的是我的账号!你们认错了就能把我摘出去啊?年轻人,动动脑子行不行!”说到最后,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犯罪共同体要有默契,抓了一个要讲义气不能供别人,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救不出别人赖就有多远跑多远,明白吗?”

四个学生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陈惊喝了一口水,说:“给我说说,你们怎么黑的学校?我这点智商都没看出来,评论区我自己压的,一个课代表都没有。”

白思续说:“我妈说过要当心‘捧杀’,我,我就说了一下……”

陈惊差点被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说:“不是吧,小白,你的主意?”

“不过我们都同意啊。”梁玖音说,“把学校说得特别好,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下咱们乐队有多惨,对比明显,效果拔群。”

杨柳一脸耿直地说:“没有夸张,就是说了一下现状。”

李彪炳补充道:“特别委婉地说的。您看您都没听出来不是?”

陈惊点了点头说:“行,你们有本事——然后呢,打击乐的事儿有着落了吗?”

“还没。”四个学生都苦了脸下来,李彪炳说,“但是我班里有个学中阮的,问我咱们要不要,我说我今天问问您。”

杨柳说:“还有说自己不会打鼓但是愿意学的,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要,都要,不嫌多。带四个也是带,带四十个也是带,没区别嘛。打鼓那个跟他说要是真有兴趣让他有空来这找我一趟。”陈惊说,“行了,你们几个下次记得事情全程都长点心眼,挖坑挖得挺好,一高兴把自己埋了也白给。”

学生们见她不生气了,立刻嬉皮笑脸了起来。

陈惊瞪了他们一眼,说:“练琴吧?别挤眉弄眼了。实力才是硬道理好吗。”

“好——!”四个学生拉长了声音,纷纷把自己的乐器抱了出来。

千指大人水平很高,指点很到位,但她的指点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还得靠大家多磨合才行。陈惊眼里,这几个学生合奏的效果虽然有所提高,但也只是比“惨不忍睹”好上了一点,于是唉声叹气地认命一句一句地给大家抠细节。

她看上去烦恼不已,实际上每天傍晚对着三五个人的民乐队的一个多小时却是她工作以来每天最为享受的时刻——这让她回忆起在中学排练厅的每一个与挚爱的音乐作伴的午夜。

这的她离曾经的梦想最近的时刻了。

静校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有点意犹未尽,但反正每天都是要排练的,于是她一如往常地轰学生们回家了。

梁玖音带头腻腻歪歪地要等她一起走,另外三个背了乐器也不动,俨然无声的支持。

陈惊笑骂他们“要造反”,却仍然拎了包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陈老师,《权御天下》这个曲子,拿到正经的比赛上去,靠谱吗?”白思续犹犹豫豫地问,“我们能拿奖吗?”

“这就要看你怎么说了。”陈惊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不靠谱,然而却完全是本色出演,说得一个磕绊都没打,“一种思路是这种‘传统’的比赛就要拿‘传统’的态度去应对,所以我们死定了;另一种是反正‘传统’着应对我们也死定了,不如剑走偏锋,没准咱们这几只瞎猫就能逮着那么一只耳朵不好使的老耗子。”她说着,手上还比比划划的,俨然是在演讲。

杨柳默默地说:“您这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也未必啊。”梁玖音说,“我觉得陈老师说得有道理。难道咱们排个《春节序曲》你就有信心啦?”

李彪炳说:“可是我们既然排了个剑走偏锋的曲子,为什么不参加个剑走偏锋的比赛去呢?前两天我还看见了个什么传单来着……”

“选秀禁止!”陈惊在“吊儿郎当”和“为人师表”两个状态里无缝切换,此时此刻又端起了架子,“自己的斤两有点数,你们几个读书比玩音乐有前途。”

“漫展还是可以去一去的吧?”白思续抬头说,“这个也是剑走偏锋。”

“不行……”

“好啊,想去就去。”杨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陈惊噎了回去。这个才上初中的男生忽然感觉心特别累,说:“陈老师,您就不怕主任又给您打电话吗?”他莫名地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子沧桑的语重心长,不由得觉得心更累了。

陈惊说:“业余时间,谁管你。大不了喊上千指……”

“陈惊!”她话没说完,远处忽然有人喊她。

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被行李箱衬托得无比修长的剪影。

学生们默契地停了脚步,无声地交换着八卦的眼神。

陈惊一无所觉地眯起了眼睛翻来覆去地确认着自己的直觉,半晌后才试探着唤道:“……李由?”

“嗯。”他向前走来,停在了她面前,一脸复杂地酝酿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平平无奇的:“我回来了。”

陈惊曾经像狂风暴雨里的小舟一样不安与惶恐,也曾经把琴弦当李由的脑袋捶然后在一声巨响之后老老实实地看起了乐谱,然而此时此刻,曾经的毕竟都已经是曾经了。

于是她笑了,张开手说:“欢迎回来,让我们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吧!”

李由愣了一下,上前半步,慢慢把手绕到陈惊的背后,然后就像他们第一次拥抱那样被陈惊一个纵身挂住了脖子,吓得他赶紧收紧了手臂,迭声道:“你慢点慢点!”

“就不。”陈惊抱着他一左一右的摇晃,“你欠我的,我要抱个够。”

“就不能分期付款吗?”李由问。

“唔……”陈惊假模假式地思考了一下,松开了手,说:“好啊,分期多少年?”

李由说:“你说多少年就多少年。”

陈惊于是笑了,说:“那就暂定一百年吧。”

她这话说出来,身边忽然响起了有些诡异的《今天我要嫁给你》。

他们两个一同回过头去,只见李彪炳正坐在马路牙子上,伸着腿仰着上半身艰难地拉着他的二胡,百忙之中还笑嘻嘻地道:“陈老师您继续,坐不住您凑合着听——其实笛子不用坐啊!”

杨柳斥道:“你不回家我回家了!”

“哎,别急着回家,满足一下你们的八卦之心。”陈惊对这个满脸通红的少年说,“介绍一下啊,这我传说中的男朋友,李由。我是你们老师,不是哪个上师,谈个恋爱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啊?”

李由看了看一直没停手的李彪炳说:“同学,你下次可以试试自带马扎,再把琴盒在身边打开,效果拔群。”

“……咳。”李彪炳仿佛被噎着了,琴声一抖,无以为继。

杨柳见缝插针地把他拉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说:“陈老师我们先走了!”

梁玖音正给人家抱着琴盒,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白思续看看跑远了的同伴,又看了看戳在自己面前撒狗粮的老师,果断投奔了革命战友。

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小情侣要说什么也方便了,陈惊和李由互相看了看,觉得想说的太多不知道从哪说起,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陈惊走了两步把自己的手包放在了李由的箱子上攥住了拉杆,问:“哎,你住哪儿呢?”

“宾……宾馆。”李由说着,赶上去和她抢箱子,抢了一下没抢动,就松了手,接着说,“我没和我爸说我回来了。他还指望我留那边拿绿卡呢。”

陈惊看着天边一簇羽毛似的云彩说:“哟,那是混得不错啊?干嘛不联系我呢。”

“那、那阵我私自转专业,转去学计算机,学费凭空多出来一截,还要买电脑,又被我爸断了生活费,天天都在打工。”李由说,“我是真觉得我学不出来了。”

陈惊感觉心尖被那簇羽毛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疼。她默默地想,连你都觉得学不出来了,那确实是很惨了。她很想表达一下心头被人掐住的不适,又觉得自己想得到的方式都有点矫情,于是又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李由默不作声地玩着他的背包带,半晌才说:“我没想到你真的等了我这么久。”

陈惊愣了一下,说:“也……也不是特意等你,就是一晃眼就一年,好像一年也没多长似的。要不是大人他们想起来,我是想不出隔空喊话这一招的。”她顿了一下,又笑嘻嘻地侧头去看李由,问,“我的隔空喊话还不错吧?”

李由说:“这不是被你喊回来了吗?”

陈惊不依不饶地问:“我说了那么多,哪句啊?”

李由说:“是那句‘我们再去漫展合奏一次’。”

陈惊有点失望地说:“我觉得最满意的一句是‘我们是永远的二点五次元’,要不就是威胁的那句。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李由说:“我觉得我很按常理。”

陈惊问:“什么常理?”

李由说:“一起站上过去的舞台。”

陈惊想了想,也笑了。她说:“我们几个琴技都见长,你可不能拖我们后腿哦?”

李由说:“我要是竭尽全力练起来,也是很快的。”

“那倒没错。”陈惊说着,把箱子换到了外侧的手里,伸手握住了李由的手。

两个人的手指纠缠不休,终于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势。

 

——END

一更七千字,强行上中下,一口老血……

一张图展示一下这篇文写得多不容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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