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咸鱼十洲

杂食上天,什么都吃

[古剑三/缙云如采] 当风止

缙云x如采

原作向

 

当风止

 

如采喜欢缙云。

她大大方方地说了,也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知道不可能。

她和父亲坐在河边给刚成型的陶器画彩绘,一条条曲线化作波纹。

如采说:“我知道不可能啦,也不会非缙云大人不嫁,但这就好比刮风了,谁也没办法让水面平静下来呀。”

她父亲说:“缙云大人是英雄,没有人不崇拜他的。你大概还没分清楚‘喜欢’是什么意思。”

如采当时颇为不服气,直到她在花食节的时候遇见一个来送货的辫子小哥。

那小哥高挑英俊,声音也好听。

但如采尤其喜欢他的眼睛。

“可透亮了,比我阿父做的最好的黑陶还好看。”如采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唉,可惜花食节的时候哪里的人都有,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熊人。”

她的小姐妹笑嘻嘻地说:“你呀,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

“他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啊。”如采嘟着嘴说,“摆明了是日后都不想和我有联系了嘛。我觉得他可能就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没准他喜欢娇柔一点的?”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一下。

“哎呀,你也别光惦记着他。有熊这么多人,总能有第二个你看得上的。”另一个小姐妹安慰她。

如采当时点了头,可一旦闲下来,心里就又不安分了起来。

她想,阿父是对的,缙云不是风,是一颗小石子,沉到水底,水面便也就平静了。可这个小哥就像一阵不曾止息的风,让她心里那池水再也静不下来了。

她眼前总是那小哥搭在肩上的辫子,还有胸前茜草染就的红色麻布。

唔,也可能不是茜草,是苏枋。

她只会制陶,说不清这些,但她能说清那双眼睛的模样。

比最好的黑陶还要亮,比最清的溪流还要清澈,让人能看进他那纤尘不染的心里去。

她父亲挨不住她求,花食节后又去问过,说是那小哥和戎冬比了一场,还把戎冬打败了。戎冬认识他,可观战的人都没见过他。

“可能是别的部落的战士吧,能打败戎冬大人,也应该是有名的。”她父亲说,“总归日后花食节常有,你多留意着。”

如采便留意了一年又一年,都没再见着。

明年。

她攥着那枚小哥送到他手上的贝壳装饰想。

明年再见不着他,就听阿母的话,嫁了人吧。

这么多年过去,也许人家也早就娶亲了呢。

“你就见过人家一面,怎么知道是真的喜欢呢?”

“我就是知道。”

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叫我不喜欢呢。

 

如采没想到,她没等来明年的花食节,先等来了魔族。

集泷都是手艺人,仅有的几个战士根本扛不住这么多魔。

如采的姐妹吓得不敢动,如采却仍然拿得起矛来。

她想着,缙云大人和那小哥都是厉害的战士,自己怎么也不能拖了后腿。

想完她就泄气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杀上一只魔呢,后腿是拖定了的。

如采看着一只魔离她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咬牙提了矛跳了出去。

她满心都是“扎到它,跑远些”,万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递出手里的武器,就有人从天而降,劈开了那只魔。

如采瞪大了眼睛,认出了那柄名为“太岁”的剑。

“……缙云大人?”她有些不可置信。

年幼时的憧憬猝不及防地变成了救命恩人,把她的心思冲得七零八落。

缙云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只叫她快走。

如采赶紧回了神,深深地看了一眼缙云,跑回去找她的姐妹。

她们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城,与几个饕餮部的战士碰了头,如释重负。

如采喘着气,慢慢地捡起她心里那点五味陈杂慢慢地琢磨,忽然小声说:“不对呀,怎么缙云大人的声音那么像那小哥的呢?”

“……如采?”她的姐妹拽她,“怎么了?”

“啊?没怎么。我,我是说我们,得,谢谢缙云大人。”如采摸了摸腰侧,解下了她随身带着的贝壳饰品。

那是一只海螺,坠了一溜细碎的小贝壳。

那些小贝壳又轻又薄,风一吹就晃晃悠悠的,发出些细碎的声响来。

“你舍得把这个给人啦?”她的姐妹问。

如采说:“本来也和我阿母说好了,花食节之后就找个人成亲的。”

她边说,边低头用指尖拨弄着最长的那只贝壳,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她的姐妹也就不问了。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阵,饕餮部的战士们从别处又带了些人来,还有从集泷跑出来的。

缙云是最后出来的。

如采远远地看着缙云和战士们说话,握着贝壳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去。

她想,也许她不是真的喜欢缙云,也不是真的喜欢那辫子小哥,只要是个厉害的战士,她可能都会喜欢上。

可都过去那么久了,难道这些喜欢都是假的吗?

如采看见缙云摘下了头盔去擦头上的汗,忽然心头一跳。

除了那一头的白发,分明就是当年给她送来这贝壳的那辫子小哥。

她的心里起了狂风坠下暴雨,张大了嘴站在原地。

“我们去轩辕丘!”饕餮部的战士们喊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这里还不安全!”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帮自己的家人朋友整理着衣物,如采的姐妹也站到了她身边来,拍了拍她的肩。

如采被人一拍,忽然定了下来,她扬声喊道:“缙云大人!”

正准备离去的缙云顿住了,他扶了扶还没戴稳的头盔,才转过了身来。

“我叫如采,是姬水沿岸最好的制陶人!等您得胜归来,有什么用度要来找我做啊!”她说着,扬手一抛,将那贝壳饰物朝缙云扔了过去。

缙云扬手接住了,低头看了看,又将它抛了回来,道:“心领了,战场多意外,你收好。”

然后便转身走了。

如采低头看了看了手心里的贝壳,笑了起来,又忍不住想哭。

他们的队伍也要走了,她只能若无其事地把这只贝壳收回了怀里。

因着魔物来袭,集泷三邑周遭莫名地起了风,不大却又凛冽,饕餮部的战士们背着老人、抱着孩子,走得飞快。

如采凭着一口气敢去和魔拼上一招,长途奔袭的体力却是没有的,战士们跑得太快,他们跟得气喘如牛。

领头的那战士只好领着他们走走停停,等到了轩辕丘附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安顿了下来,如采才捏着那贝壳怔怔地想,缙云大人其实确实是没有娶妻的。

姐妹悄声和她说:“你还喜欢缙云大人啊?”

“我一直都喜欢他。”如采说,“从来没变过。”

姐妹支吾了半天,说:“他虽然厉害,但已经不是人了啊。”

如采说:“他也从来没变过,眼睛还是那么好看。”顿了顿,她道,“当年嫘祖大人向姬轩辕大人求亲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我没嫘祖大人那么厉害,也找不来人撑场面,就这么去找缙云大人,他能答应吗?”

“快算了吧。”姐妹劝她,“你悄悄喜欢他也就罢了,搞得人尽皆知,你也想做妖怪了吗?”

“妖怪又有什么不好啊,我们都是缙云大人救的呀。”如采皱着眉。

“我们知道你崇拜缙云大人,从来不和你说罢了。”姐妹说,“你都不知道现在大家私下都——”

“鬼师大人?您——!唔!”

外面传来的惊叫声止住了姐妹间的私话。

如采掀开了帐篷,眼看着西陵的鬼师站在营地门前,脚下翻涌出浓郁的黑,缠绕着两个饕餮部的战士。

“鬼师大人做什么,西陵要和有熊反目了吗?”她的姐妹诧异极了。

如采双目无神地看着那两个已经失去生气的战士说:“恐怕是了吧。”

孩子在哭,有年轻人在骂,身边的人抓着如采的手。

如采看见黑色的雾气向她扑面而来,她知道这次她是死定了。

她去回握姐妹的手,手指一张,贝壳就掉在了地上。

她喃喃着说:“缙云大人——”

鬼师睁开了眼看向她,一双金色的眸子里无悲无喜。

如采却突然流了泪:“他该多伤心啊。”

 

“缙云,你在这里做什么?”姬轩辕在废弃的营地里找到了消失了一整天的战友,松下了一口气。

缙云头也没抬地说:“找一个贝壳。”

“贝壳?”姬轩辕说,“你应该早点说,现在尸首都已经安葬了,有什么东西也都一起入了土了吧。”

“是吗。”缙云终于抬起了头来,说,“那就算了。”

“你真要去乱羽山?”姬轩辕皱着眉,“你这身体——”

“出了这种事情,我待不住。”缙云说,“我杀了巫炤,理应替他完成他该做的事。”

姬轩辕喉头动了动,最后说:“我拦不住你。但是你……能尽量回来吗?”

缙云说:“我没有什么能保证的事情。”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姬轩辕怔怔地站在原地,四下里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

只有故友远去的脚步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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