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咸鱼十洲

杂食上天,什么都吃

[原创仙侠] 无戏言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黄忠作为一个妖王,办起事来是比某只鸱鸮靠谱得多的,说第二天带程若妍去秘境,第二天一早就提了包裹来找人了,还给她带了一把剑。

“城里的铁匠铺就这个水准,您先用着防身。”黄忠说着,递给了程若妍一把精铁剑。

这剑配了皮质剑鞘和玉质的环扣,如果不拔出来,倒也是把好剑的模样。

程若妍没做声,伸手接过了剑直接配在了腰间,抬头看着黄忠。

黄忠一声唿哨,便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飞了过来,敛起羽翼对程若妍低下了头。

程若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前几步,在大鸟的额头上拍了三下,侧头看向黄忠。

黄忠眼底的激动一闪而过,他强自镇定地点了点头,说:“它带您。我的其他下属已经先过去了。”

程若妍于是点了一下头,翻身上了大鸟的背。

大鸟仰起头来长鸣了一声,振翅而起;黄忠化出原型,踏着虚空两步便越在了前头。

这位妖王的原型毛色较山洞里的一家子浅了不少,耳朵也比寻常狐狸长一些,看起来确实像是狐族与白兔的后代。

妖族靠着肉身强劲,速度不比御剑慢上多少。像黄忠这样的大妖,即便原身没有翅膀,飞起来照样比程若妍这般修为不到家的年轻弟子轻松许多。

可人生来就有灵智,又要比妖族强上许多了。

人妖二族似是互补,可程若妍找不到昙花一现的巫族的位置。

程若妍发现巫族是个谜。

昆仑不知道巫族,即使他们与巫族后裔传承的茅山宗世世代代皆有往来。

茅山宗自己虽然知道巫族血脉的辨别方式,但对于巫族的来历似乎也是不清不楚。

程若妍尤记得在茅山的藏书阁里,她读到的第一本典籍就说巫族是在神族被人妖二族赶回九天之上之后得益于散逸的清气而成;可在旬阳的山巅,她分明在幻境里看见巫族与人妖二族并肩围绕在天柱之下。

那幻境是谁留下的?

为什么只有她能看见——甚至神族的后裔罗正黎都对幻境里的内容不清不楚?

程若妍在心底藏了一箩筐的问题,可她身边除了一只载着她的大白鸟,就只有一个她拿捏不住的妖王。

黄忠对她虽然恭敬,但程若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有一层特别的身份——她不确定如果她暴露了自己不知道这个身份,黄忠是会继续与她合作,还是干脆玩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

因此她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只敢借着自己“不说话”的由头装出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

黄忠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一路上琢磨了这许多事情,他只忽然停下来,道:“我们到了,下去吧。”

载着程若妍的大鸟应和了一声,盘旋而下。

程若妍探出头去向下望,只见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耸立着一处崖壁,崖壁下……秃了一块。

她正琢磨这是不是秘境所在,就听黄忠诧异道:“什么情况——白鸿你先等等,保护好贵客。”说完他便一个猛子向地面扎了下去。

名唤白鸿的大鸟急促地啼鸣了几声,果然在原地盘旋了起来。

黄忠一落地,只看见满地的残兵败将,自己先前派来的手下一个个都成了滚地葫芦。

一个提剑的布衣女子看了他一眼,问:“妖王?”

黄忠刚应了一声“是”,就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眼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饶是妖王见多识广,也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此人是御剑而去了。他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把程若妍留在了天上——白鸿年纪尚幼,尚不会说人言,那女子道行却高得要命,若要起了冲突,唯一一个程若妍也是个不肯说话的!

黄忠心里起急,赶紧重新上到了天上去,却见他想象中女子挥剑追砍白鸿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反倒是程若妍一脸喜色地踩着那把凡铁铸成的长剑扑进了女子的怀里。

白鸿急得声声鸣叫,但只有黄忠听得懂。

他出言安抚道:“白鸿莫急,下去等我。”接着又转身道,“阁下,那位大人是我族贵客,还请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那女子愣了片刻,气极反笑,伸手将程若妍从那柄破烂铁剑上抱了起来,顺便把她腰间累赘的剑鞘也丢了。

黄忠张了张嘴,却觉得多说多错,又见程若妍搂着女子脖子的样子像是信赖有加,便没再多言。

果然,那女子道:“我是小若的师父。我昆仑对妖族向来偏见不多,虽然不如茅山宗与你们亲近,但也算不得结仇。你又说小若是你族贵客,想来并未亏待于她。”

黄忠想了想自家爹妈是怎么招待这位贵客的,不由有点尴尬。但他现在是原型,一张毛脸看不出神色,宁连便也毫无所觉地继续道:“但你们‘请’走小若的方式未免过分了些。”

“道长此言差矣。”黄忠听见这句话,便接的上了,“道长先说昆仑对妖族偏见不多,可若妖王当真自投罗网,昆仑还能当真无动于衷吗?就算是为了在其他门派之中的名声,怕是也要大打出手。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以求大人帮忙的。”

宁连道:“小若答应了你什么,我替她做。”

黄忠失笑道:“您替不了。”

宁连看了一眼程若妍,见她的小弟子没有否认,便知道这妖王说的是真的了。

于是她道:“那我便陪她一起。”

黄忠正了颜色道:“您也陪不了——这处秘境,只有大人一个进得去。”

“那就不要去了。”宁连说,“小若,与师父回昆仑去如何?”

程若妍仰头看着救了她的命又养大她的师父,又想起疼爱她的师兄师姐,很想点头。

可她又无法不在意幻境里三族齐聚,在狂风暴雨中仰望天柱的情景。

她——到底是谁?

这一个问题就在她的脖颈里插了一根铁钎,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宁连便不说话,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但黄忠把全族的命运都押在了程若妍的身上,终于等不下去了。

他道:“大人,您是神王预言过的救世者,您不能——”

“她为什么不能?”宁连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要带她走,你拦得住吗?”

“您不会的。”程若妍轻声说。

她直视着宁连的眼睛,重复道:“您不会带我走的,我……我会去那个秘境。”

“小若……”宁连知道自己的小弟子已经下定了决心踏上这条路,不由轻叹了一声,伸手对黄忠招了招。

妖王纡尊降贵地低下了头,让宁连把程若妍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宁连腾出了手,才拿出了临走时被晚辈托付的包裹。她珍而重之地把它放在了小弟子的手上,说:“这是你涵艾师姐和涵莎师姐让我带给你的。”

程若妍双手接了过来,仔细地拆开了包裹。

那是一柄水色的长剑,虽然颜色很漂亮,但剑身一丝光也没有,像是被特意打磨成这样的。

这样的颜色与入手的凉意让程若妍知道,这是一柄用了水系灵石的剑,大约原本就是给主修水系法术的涵莎铸的。

她捧着长剑,看向宁连。

她师父摇了摇头,说:“别让我转达,我不走,我等你出来。”

程若妍浅浅地笑了,她点了点头,拍了拍黄忠的背。

这有点像是在使唤坐骑,但黄忠没有丝毫不满地载着她落向了地面。待程若妍离开他的背,他便迫不及待地化作了人形,指着崖壁上一块淡青色的痕迹说:“那就是秘境入口。”

程若妍点了一下头,走了两步,忽然转过了身来。

她俯身放下了剑,重新对宁连行了一遍拜师礼。

宁连一动不动地站着受了礼,柔声道:“去吧,为师在这等着你。”

程若妍又看了她一眼,终于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山壁里。山壁上的淡青色痕迹刹那间扭曲了起来,在空地上刮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旋风。

黄忠就在这阵风里问:“那位大人说您不会带她回去,可是真的?”

宁连看了他一眼,说:“你该知道她说不了假话。”

黄忠气有些不顺,但他知道程若妍方才那一遍拜师礼有一部分是行给他们看的,于是只好把这点不顺咽了回去,问:“是您不想带她回去,还是不能带她回去?”

“我想带她走,也能带她走。”宁连盯着渐渐平息下来的山壁,伸手抓住了一片打着旋落下的叶子,说,“但我不会带她走。”

她这通禅机打得黄忠无言以对。

顶着妖王的身份,黄忠难以开口再问,他只好转移话题道:“既然您守在这里,我就让属下们回去了,毕竟你们刚刚也有些不愉快。每隔三日我会让白鸿来充当信使,您想找我的话可以去长安城内坊的宰相府,自会有人通知我。”

宁连仍然盯着山壁上已经消失的秘境入口,只点了一下头,停了片刻又道:“历代妖王多以武力见长,难得出了个有脑子的。你得知道,在这世间,求而不得、弄巧成拙才是常态。”

黄忠微微一皱眉,不置可否地道:“未闻大拙若巧,大巧若拙。”他笑了笑,说,“告辞。”

宁连终于转过身去,目送着黄忠领着一干受伤的手下离开,才重新将目光落回了山壁上。

“小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带你走的?”她轻声道,“也许你看见的,已经比我见过的还多了啊……”

——TBC

下一章讲讲师尊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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