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咸鱼十洲

杂食上天,什么都吃

[随笔]真正的北京

昨天 @拣尽寒枝不肯栖 来,领着她逛了一大圈,差点把她的腿溜废哈哈哈

不过这一圈逛得倒是突然有感而发,就写了这么一篇。

————

你猜,真正的北京是什么样子的?

寒枝说:“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北京是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地方。”

其实每个城市都是这样的。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眼看着这座城跨过以年记的光阴,而游客妄想花上几天就知道“真正的”它是什么样子的。

游记里五花八门的推荐再多,也至多告诉你“这是一间本地人也常吃的餐馆”,至于某几位居民的“秘密”,或者最深的巷子里破落民居的故事,谁家的旅游攻略也说不出来的。

我是北京人,我不知道别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能说说北京。

 

【故宫与古迹】

天安门大概是来北京旅游的人必去的地方,穿过城楼去就是故宫,这地方名气太大,全国人民都心向往之也就成了个人山人海的地方。广场日常就有两道安检,动不动地铁还甩站。我是很烦这事的,因为耽误我去国博。

但我从来不担心我去不了故宫。

我一向是沿着北河沿大街骑车往东华门去的,若是像前天一样下雨,就坐公交到新东安走过去。沿着墙根在筒子河边上绕宫城走个小半圈,一路和来遛弯晨跑的附近居民同行,就到了午门广场了,一道安检也不用过,然而却要在此地与各地旅行团狭路相逢了。

我倒是不担心人多,反正只要进去了,我就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了:我来故宫,一向是看展来的。旅行团直愣愣地往太和殿去的时候,我已拐着弯去了午门。午门展厅的布展一向极有特色,投影技术用得恰到好处。几月前“尚之以琼华”珠宝展的时候一只落在珠花上的蝴蝶让我盯了半晌,这一回排队看《千里江山图》的时候随着飞鸟与墨滴展开的山水也帮我排遣了无聊的等候时光。

除午门外,武英殿、延禧宫、永寿宫之类的展厅也没有一个在中轴线上,最近神武门还开了新的展厅,颇令人惊喜。最妙的是,走在这些展厅之间一路穿过各种旁门小道,只偶尔能遇到几个游客,很有一种独拥江山的享受感。



(空无一人的故宫)

等我从神武门出去等回家的公交车,总能遇到问路的游客。我一向话痨,总能和人家聊起来。前天就有个大姐指着景山问我:“那个园子也是皇帝的园子吗?里面也特别大特别好吧?”

我说:“对,也是皇帝的园子,但是不大,门票便宜,走一圈再慢也用不了半个小时,里头就这一个山包,天气好的时候能俯瞰故宫。一般都是北京人遛弯的。”

她不信,偏说一定是和故宫一样好的。

我便从头给她讲古,从景山是挖河的泥、故宫的炉渣堆的,一直说到崇祯吊死的那棵歪脖子树。我不知道她作何感想,但她登上公交的时候总还仰着头看着景山的小亭子。

北京许多公园都是这样的,里头当真是古迹,然而周遭的居民只当它是个遛弯的好去处。北海因为离什刹海近,总还有旅行团来;地坛天坛就全是本地人了,我甚至和网友们在地坛野餐过,气氛良好,毫无违和感。甚至于皇城根公园、元大都遗址公园连门票也不要,不过是一个长条形的街心花园而已,只是我秋天喜欢早起趁着晨光去皇城根踩一踩一地澄黄的银杏叶,而春天喜欢去元大都等一阵风吹落一片海棠花雨。


(今年春天元大都的花花)

北京的古迹太多了,有的甚至少有人知道,或知道了也懒于去一探究竟。譬如德胜门与永定门,在外地人眼里是两个长途车站,然而它们却是北京老城墙仅存的箭楼(德胜门)和城楼(永定门),一天到晚来来往往的人数也数不清,有不了一两个知道那楼子是能上去的。

 

【胡同与院落】

北京的历史算得上长,更主要的是离得近的朝代,从元到现今,都在这片做都城,街头巷尾的故事就多了去了。和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聊上两句,能听来无数版本不同的民间传说。

高中的时候准备班会,我和同桌选了个“胡同”的主题,两个人拿着本子在当年尚未如此商业化的什刹海和锣鼓巷附近兜着圈子采访路人。

赶上个晾被子的老奶奶,从不听我们问什么,兀自和我们讲毛主席好,我们戏称她“革命老奶奶”;另有个在什刹海边上耍着两个核桃、留着一脸白胡须的老爷子穿了一身布衣,一脸仙风道骨,我们看着他一副“爱信不信不要打扰老子修仙”的样子没敢搭话;末了有个钓鱼的大爷,非说我们吓跑了他的鱼。


(什刹海附近的街巷)

我们俩心力憔悴地跑到了北海坐下,同桌看着水里的荷花,突然一脸遗憾:“哎呀,没在荷花市场拍个照片。”

我说:“好歹我这是上着摄影课呢,你要臭美,我就在这给你拍一张!”

她立刻摆好了姿势,我哭笑不得地拿着本来是给受访人照相用的卡片机给她按了一张。

那时她翻来覆去地嘱咐我礼拜一上学要给她拷一份,我连连应了好,当时是给她拷走了,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这张照片像素还没我现在的手机高,我仍然有点遗憾。

我更遗憾的是从来没有给我幼时住的大杂院拍过照片,现在早已物非人也非了。那时候每到国庆广场上放礼花,我妈妈都要把我裹上两三层衣服,抱到胡同里一根半截子的柱子上去,扶着我站好,让我看烟花。整条胡同里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只有我鹤立鸡群,如今想来恐怕是因为我有个彪悍的娘。

这位娘亲如今仍然彪悍,月初中秋陪她去二环路赏月(我也不知道那公园里树木茂密如斯,她到底有什么月可赏),天黑灯暗,我一脚踩了个“地雷”摔成了翻盖王八,她只顾叉腰狂笑,不肯拉我一把。

还好还好,我们的老房子破落了,娘亲还尚未显出老态,羽毛球还能和单位的年轻小伙子们打个势均力敌——除了动不动就崴脚。

 

【街巷与时光】

时光最是不饶人。

故宫从宫城变成了谁都能进的博物馆,雍和宫从皇家寺院变成了年初一谁都要去上头柱香的地方,许多寺院故居与公主王爷们的府邸却没有如此好运,早已住进了人去。运气好些的住上有钱有权的人,收拾得窗明几净(如几个公主府);运气不好的,门前石狮子脚下的绣球都已叫杂草挡住了,门后密密麻麻建着违章建筑,废旧电线上晾着形形色色的床单衣服(如延庆寺)。

然而时光也会留下脚印。

从团结湖往城里走,当先路过的是三里屯太古里和SOHO,这是21世纪的东西;再往前走几步,一侧是工体,另一侧是老旧的居民楼,这是上世纪的东西;继续往前是东四十条桥,东四北大街两侧的胡同里的老胡同大杂院是哪年哪月的,我却也说不清了。

真正的北京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说到底,也还是看人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子罢了。


(晚上遛弯路过,不知道谁家的大门)

评论(68)
热度(18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一条咸鱼十洲 | Powered by LOFTER